Cykalos

It's necessary to have wished for death in order to know how good it is to live.

【钟抠/科学组出没】波塞冬之夜



#美杜莎卡文卡出来的激情摸鱼,写完就发,发完就跑

#世界观隶属丘比特以及美杜莎同系列,但几乎不涉及狼人杀卡牌,既然本来就已经快要写到全员就不如彻底放飞爽一发

#警局故事,警匪AU,名字乱取的

#第一次尝试钟抠极有可能ooc,先预警

#全文9k字,好久没写打戏有点释放,祝食用愉快


——————

波塞冬之夜


01

S城第一警署办公大楼的电梯缓缓上升。

李钟勋侧身看了眼此刻被手铐牢牢束缚着的嫌疑犯。半个小时前他们刚刚结束一场足够惊心动魄的决战,手臂上的皮肉伤来不及止血,正混杂着汗液往下直淌。他伸手调整先前近战里被撞歪的胸牌,不过几秒嫌疑犯将被带走隔离看管,而其余的人将夹道相迎,他们终于成功抓获此前S城校园恶性袭击案的杀人重犯。

预前/备案组的DPole前来接手,名为黄承敏的嫌疑犯的面部神情模糊在那副大得出奇的眼镜框里,乖顺地跟在几位前来打杂的年轻警察身后。李钟勋目送六月底的烈阳里还穿着针织毛线衫的黄嫌疑人消失在办公楼的转角,回身看到那位新近提拔的备案组组长为了弥补缺席而为他准备的蛋糕。是黑森林,深褐色巧克力碎屑零零碎碎又毫无规律地铺洒在白色的奶油糕点上,颇为用心地模仿着他那头生来就是黑白相间的毛发,正中央的白巧克力牌上用黑莓酱歪歪扭扭地挤出了五个大写字母:STORM。

Strom是共事者送他的称号,用以纪念他端起枪时弹屑四溅如风暴掠过的雷厉风行。与众不同的发色也在年轻一代警员中被传说为某次任务生死攸关时刻里留下的印记,从另眼相待摇身一变,成为值得为之骄傲的荣誉勋章。李钟勋在欢呼声里接过插着蜡烛的蛋糕,二十九根蜡烛,标记着自从他进入警署以来成功侦破大大小小案件的数量,他在年轻人群体里相当有名,尽管他在本心上和一些前辈要更为亲近。

眼下他是警署总局月后分队的临时队长,直接领导崔永镇和姜京润两名警员。他的手下和他严格意义上年龄差不大,但显然资历更浅。此刻他的两位直属下级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和临时队长瓜分庆功宴上的酒水和蛋糕,尤其是长得就像个蒸包的崔永镇提前半分钟给在场所有人都分配好了塑料叉盘,跃跃欲试地搓手。李钟勋于是把塑料餐刀递到他手中,真正的注意焦点早已被旁侧轻声细语的交谈牵走。

医疗组的朴灿英欣慰地看着在连轴转的办案查案夹缝中庆贺的人群,向另一个分队的队长耳语今天应该可以说是双喜临门,他们前段时间连夜抢救的月后总队长Kevin Oh现在情况终于稳定下来,大概不过多久就可以慢慢恢复。

短暂的讯息越过喧嚣飘到他耳朵里,仿佛被绑以重石,有千斤重。旁边正贴着他的崔永镇姜京润等一众警员还在缠着他问,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总局,听说最初是特别录用的顾问,哥你擒获那么多犯人有什么独门秘诀……全部被忽略。李钟勋摆摆手,说录档那边还有些事情要趁热忙活,等到走过大厅的拐角就一溜身地跑到了医疗组那边用于紧急重症看护的病房。

门口的小护士手里端着白粥,大概是准备往房间里面送吃的,看到李钟勋之后便颇为礼貌地低头朝他打了个招呼。临时队长借着这机会眼疾手快,从她手里抢过那碗还很烫手的粥,连托盘都给扔了,轻轻敲了敲门便走进房间里。

病房里的灯光相对偏暗几个标准度,为了让刚苏醒不久的人更好地适应窗外正午的日光。李钟勋半只脚踩在门槛上却又愣了几秒,不知怎地生出来几分近乡情更怯的心绪,但其实只是因为他碰巧看到靠在枕头上看书的Kevin Oh刻意将指尖搁在书页之间朝他这边投来视线,偏长的刘海因为他略微侧头的动作滑落下来,好巧不巧地挡住了清秀的半边侧脸。

留下了另外半边侧脸。李钟勋暗自心想,调整神情走了进去,把木桌边的凳子拖到床边。风暴警员的心思就是这么容易制服。他把那碗仍然有些烫手的白粥搁在膝盖上,又重新揣在手里。他想起Kevin Oh被送来的头两天夜里他都是坐在这里趴在他的床边度过,朴灿英还警告过他再在房里这样绕着走地板迟早要被踏穿。

Kevin Oh喉咙发哑,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将目光停在旁边那人的身上。李钟勋从口袋里摸出差点就被忘在外面的圆形勺子,舀起半勺弹到嘴边试了试温度,这才把剩下温度正好的几粒稀米递到Kevin Oh的面前:“Kevin哥。”

尾随而来的崔永镇和姜京润扒着门缝一上一下地探出脑袋,伸手扶住往下直掉的下颚骨,大概是没想到Storm竟然可以如此心细。

风暴警员毕竟名声在外。李钟勋进入警署总局是七年前的事情,那时他还在中学门口的巷子里跟着一群小混混聚众闹事,靠抢夺保险费维持生计,最后事情闹大了被校方交由警察局处理。身为混混之一的李钟勋同学被负责接手的时任调查分队长贴了条,还清烧杀抢夺来的各路费用才能回家,本以为是个顺道还能督促这误入歧途的孩子改邪归正的办法,只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转眼间负债累累的李钟勋非但没有立即领命开始挨家挨户刷盘子打工,反倒是直接伸手抱住了给他下达这条指令的小警察Kevin Oh,大概是说准备用接下来跟着他在这S城警署谋生的日子来曲线救国进行补偿。

最开始是怎么想到这么直球的曲线法呢?李钟勋自己也不太记得,只记得被他瞄准的那个长得最好看的小警察转身和上级讨论一阵,或许是看他行为率直又热衷打斗,是个当警员的好苗子,如果框在学校里大概人生也就废了,心肠一软,还真的答应了他歪打正着的理由,以总局特殊顾问的名义挂着牌子,把他纳入到月后分队的编制中,由Kevin Oh负责慢慢栽培。

在这之后的整整七年里,他都跟着Kevin Oh出生入死,从队伍里打杂的逐渐混成月后分队的队长和副队。其间刀伤砍伤各类子弹大抵都没少挨过,但若是坦白来说,如此严重以至于能够让他发了疯似地猛打方向盘,把油门踩到最底,一路摁着警笛把他的Kevin Oh送到紧急抢救室的重大事故,还真的一次都没有发生过。

李钟勋看着弯身挪到床边上的人轻轻咬了咬他手里的勺子,示意他发呆太久以至于先前还很有些烫的白粥此刻表面都要结壳。Kevin Oh松开门牙的时候似乎还试图朝自己那手足无措的副队扮个鬼脸,李钟勋于是松了口气,他觉得他的Kevin哥是真的已经回来了。

当他被夜半的警铃惊醒,在高楼的间隙与最终被捕获的嫌疑人展开拉锯,他与Kevin Oh之间隔着整场枪林弹雨和半个生死的距离,他曾担惊受怕,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的那双眼睛。

幸好他们都回来了。

如今他看着那双清澈如河溪的眼睛,尽全力放轻声音试探道:“哥……你还记得当时在那学校里,最后持枪伤到你的人长什么样吗?”


02

审讯室与观察室之间隔着一道单向玻璃。李钟勋交叠着双手站在观察者的那侧,旁边是他刚刚能够下床行走的队长。Kevin Oh执意端着咖啡以保持头脑清醒,李钟勋不想吼着跟他说这样不行,于是刻意给他搬来板凳而自己站着。

黄承敏双手被铁锁束缚,搁在冰冷的桌前,忙着刻录档案的DPole坐在他对面。嫌疑犯的手指在空中滑动,仿佛面前摆着能够提供依凭的器物,又似乎只是在寻找什么。很明显是惯用武器者常有的特征,直白来讲便是离开器具之后的自然反应。当然这样的下意识反应在习惯和物品打交道的人群当中也会有,比如此刻坐在他对面的人。李钟勋其实可以看出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有着遥远的相似性,例如在黄承敏的初轮口供里毫不避讳地写着喜欢收集各类新式武器并加以改装,这一点DPole也一样。这便让他不由得心生感慨,如果当时Kevin Oh没有接受那个拥抱他现在又会怎么样。七年,这个数字已经追上他们恒久的年龄差,他走到当时那名小警察的年纪,也看了那么多起案子,而有时候天堂和地狱可能真的就只有一步之遥。

Kevin Oh轻轻咳了几声,他的注意力一瞬间被牵引回来。对侧的审讯还在继续。

-那时候感受如何?像是做了一个有趣的梦。

-当下呢?要从梦里醒来后回到现实了。

-真的没有同伙?我说过,我向来独立行动。

……

S城中有史以来最大的一起校园恶性袭击案来得突然,甚至当时能够通知警局报案的人都是拼尽了最后一口力气,还未等说出完整的地名便和手边的电话机一同坠倒在地。李钟勋记得他们当时发动所有能够调动到的专业力量,依稀辨认出那孩子身后潺潺的水声,这才判断出案发现场在T校理论上而言早已被人工填埋的校内湖岸边。随后他们追去,看到那已是死者的报案者面相诡谲,皮肤多处被穿孔,软塌塌地瘫倒在水边的石头上,近乎已然没有骨骼。

被派去执行任务的月后分队随即追击,以零散排列的一众尸体为线索,弯身持枪接近先前便被布满埋伏的教学楼。很多个不眠不休的深夜里李钟勋曾经满怀懊悔地感慨,无论他们当时是否选择深入,这其实都是对方显而易见想要分散警方势力的精心设计,而他擅长的行动方式向来果敢而直接,永远不留喘息。意外便紧接着降临,他不知道Kevin Oh和他分开后究竟是看到了什么,等到他在楼梯间的底层看到早已血肉模糊的人影,他的队长只将一包粉末递到他手里便失去意识栽倒下去,衬衣被接连几处贯穿枪伤染红,皆是精准的要害,指尖因为体温逐渐流失而轻微发颤,气息亦愈发浅薄。

——那袋粉末最后被证实是碳酸钙,石灰石的主要成分,被业界人士通称作“大理岩”。

Kevin Oh留下来的透明塑料袋上印着这份杀人凶器的名字。李钟勋正是通过它,在靠近案发现场校园的海湾边找到了这袋灰白色粉末的来源,从而顺藤摸瓜外加接连盯梢,最终把涉嫌谋划并参与这起凶杀案的黄承敏捉拿归案。

……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只是实验。

-实验?对,你也知道,我是T校的科学老师。前些天我正在教学生们学习碳酸钙与盐酸发生反应的化学方程式,产生二氧化碳的那个,我想,如果能够现场教学或许会有更好的效果。

……

DPole在笔录里擅自加了一句:Mad Scientist。

李钟勋隔着玻璃墙观察。嫌疑犯的手指在长达半小时的讲述过程里一直没有停息过,仿佛那是他自己,又或者是整个案情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再具体些……是拇指与合起来的四指。他隔空与Kevin Oh交换眼神,疑惑便随之产生。

惯用枪支的人手指无处安放的下意识动作大多是拇指独立于其它四指,像是条件反射建立而后无以消退的习得。但他们眼前的画面并非完全如此。枪支,尤其是手枪的关键之处在于最终扣动扳机的食指,那是这种本能性ADHD栩栩如生的代言,而面前他们所看到的那根食指显然并非罹患多动症,而是几乎静止悬停着。

——他的惯用武器是刀。

通讯器里的警铃开始刺啦啦地响。

李钟勋摁下通话延迟,极迅速地将目光投向身旁的Kevin Oh。即便重伤后曾经的记忆的确有所消磨,他仍然不带犹豫地给出了答案——

“不是他。”

走廊外庆功宴的欢呼声大抵还未消停。报案线路彼端的声响被免提外放,尖锐刺骨的惊叫声越过轻快乐曲的阻隔,连同着打破单向玻璃彼端的审讯室里长达五秒冰冷而又诡异的静默。

前来报案的学生高呼,嘴里念着由化学方程式谱写的乐曲,随后纵身一跃,沉入被稀盐酸所彻底占据的湖泊之中,皮囊与骨骼俱化浮沫。

李钟勋抄起手枪,冲出门去。

——他们抓错人了。


03

警车呼啸着赶往现场的时候夜幕就要降临,群星隐没,如黄昏时分陷落的诸神。方才他们正经过校园里早些年被人工填埋的湖泊,氯化氢此刻已挥发殆尽,新近注入的水面平静无波。

而它将涌起暴戾的水流,Kevin Oh靠在副驾驶座的座椅上用极为感性的声音感慨道。李钟勋紧握着方向盘但视线忽而一松,回想起正午时分他的队长靠在枕边看的那本书恰巧是《希腊神话选读》。湖水里是塞壬的魔音,但现世的风浪永远不会凭空而起,他们仍将寻找那把操纵水流的海神波塞冬的三叉戟,踩在蜘蛛网最内侧的一层圆心,最终掀开隐匿已久的谜底。

教学楼外方圆百米被拉起警戒线封锁,此后不再有人进出或是暂做停留。李钟勋在Kevin Oh走出去之前把车门多锁了几秒,他电光石火般想起这里本应是他上的那所初中提档对口的高中学校。被带到警署之前,他看着Kevin Oh的眼睛突然恳切而又真挚地问道,那时哥应该还在附近的学校里有身份吧,我看过哥的档案。

占据警车后座的崔永镇和姜京润自觉地开始不看不听,于是在这类私密问题上一向保有着谨慎的Kevin Oh也看着他的眼睛承认。是的,以此练习盯梢。他弯起嘴角,笑容彷如蜜糖,包括惩治附近街巷里的小混混在内,那是他在警校毕业测试的最后一项。——如果那时候没法毕业呢?李钟勋毫不满足地追问。那可能就要走流程回高中复读了,Kevin Oh耸耸肩膀,还很有可能就是在这所学校,他曾经和七年前在这里任教的地球科学老师相互交换过名片卡。

地球科学老师?李钟勋迅速地捕捉到这个格外清晰的定义。他记得文化课里的地球科学包含物理化学和地理的内容,而长达七年的一线经验让他被磨炼得相当机警且敏锐。非常有想法的地球科学老师,Kevin Oh把那个定义又重复念一遍,眼神似有片刻闪躲但很快回归坚定。

李钟勋神情定了定,他相信Kevin Oh时常会有苦衷,但其实从来不会对自己隐瞒。

暗沉的天际由昏黄逐渐转蓝。月后分队端着枪走进……教学楼,还是这栋教学楼。死寂的风声里觅不到半点动静,只剩反射天光的玻璃板隔空矗立,大门敞开着像是邀请。

李钟勋略一偏头看向自己的那位队长,彼时与他眼神相触的那人正半个身子倚在车门上借力站稳,然而正是那双无比沉静的黑色眸子中的眼神给了他某一瞬曾剧烈摇摆过的决策一记强而有力的定心丸。稳重,甚至还带着那么一丝从容,气定神闲地走向命运设下的那道关口。

于是他摆手:“进。我跟Kevin哥一组。”

-

周末的教学楼空空荡荡,赶来任教的教职员工悉数归巢,楼道里只有脚步声低沉的回响。持枪的月后警员顺着步行梯一路往上,目光最后聚集到仅次于天顶的最高楼层。除去分班进行授课的一间小教室,整栋楼里的所有房间都被牢牢上锁。Kevin Oh用枪柄试探着推开门,很快被他的副队李钟勋整个揽在身后。

屋里潮湿暗黑,乍开门便是难以形容的异味。

外头的天已经快黑了,李钟勋捂着鼻子想去开灯,不料电表走线已经被连根拔起,无奈只好继续打着手机自带的电筒照明。教室里的桌椅被推到两旁,中间围成的空地里零零散散地堆着杂物和学术垃圾。前一轮失手后他曾单独安排手下的小警员潜入此地侦查,约莫是那场翻得底朝天的勘察让整个屋内看起来惨不忍睹。

Kevin Oh小心地跨进门,接过他手电筒,半蹲在地上,沿桌底、地缝及墙根一一照射。小教室的门此刻虚掩着,小半分钟过去,理论上来说再浓重的化学物质气息也应当慢慢散去,事实上则没有。当他手指触碰到课桌脚下起泡的地板凹凸不平的暗槽,先前那阵刺鼻气味则愈发浓烈,仿佛迎来顶点。

鼓鼓囊囊的一团,被报纸封着,包装严实,但纸质的容器想必藏不住莹蓝色泽四散的暗火。

Kevin Oh未作声张,心跳猛地一沉,全身的致命伤仿佛同时开始撕裂作痛。冷汗涌出,他轻轻将报纸拨开……

里面是因为遇潮而开始结块的淡蓝色粉末。

Kevin Oh单手撑着地,瞳孔极速扩大后又回归缩紧。方才他出于本能一般将层层叠叠的报纸重新叠合,未曾遵循纸包曾经留下的纹路,正好将内侧面一行钢笔墨水的小字暴露进视线:

"May the Force be with you."

蓝黑色墨水经不住腐蚀,已经开始褪色,但特质的纸张仍然新鲜。Kevin Oh直直地盯着那行钢笔字,夜晚的幽幽寒意笼罩,将思绪冻结到他从S城警校最终毕业后进入警局的七年前。

“警长先生,寒夜放你走,但并不意味着就允许你和我们抢人。”

“我知道你从不信鬼神,看吧,地球上总共有七十亿人口……科学的力量就是这么强大。”

……

有好几秒他以为自己呼吸几乎要停止,直到极为健硕的手掌缚上他的手腕,差点将他的整个身子扯着站了起来。李钟勋灼灼的目光停在他夜色里愈发惨白的面庞上,语句不安而低沉。

“那是什么?”问题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Kevin Oh看着那双自己养大的风暴,那场自己命名的风暴的眼睛,黑沉沉,像是下一秒就要张开血盆大口,又像是可以迸出火来。他自知身子发僵,指关节却没有放松:“警告信。”

见他终于给出了回应,李钟勋面部的神色放松些许,目光却仍然尖锐得好似一场交锋:“那样东西……Kevin哥,把它给我。”

他的五指在擅自松开的警服袖口下颤动,在极度的静默里甚至听得见关节处咔咔的响声。或许正是有所察觉,Kevin Oh紧绷的小臂肌肉缓缓放松,任由他将里层包裹和粉末拽出手心。

好似双方交手的拉扯让他们的站位发生了极为微妙的互换。李钟勋余光瞥向小教室虚掩着的门边,Kevin Oh面向锈迹斑斑的玻璃窗,自然而然地将视线滑落到其中独独由纸糊的一扇。

他蓦地从副队手里抽出胳膊,走到那扇异样的窗户面前,吱吱呀呀地猛一推开——

腥咸的晚风捕捉着气压,呼啦啦地灌进来,李钟勋本能地面朝窗外将手臂换成护住旁边那人的姿势,他的眼前是金属框架断裂后被人为用作填补的木质横棱,边角还残留着木屑,刺棱棱地悬在半空,勾出几丝不起眼的泥土痕迹。

是鞋印。

框架内侧的玻璃板上留着半截指纹,是攀爬的痕迹。李钟勋探身向外,终于在紧贴墙壁的地方找到刻着同样痕迹的半截消防梯——

显然是有人刚刚来过。

Kevin Oh替他拨通了警局大厅的电话。审讯时还完好无损的嫌疑人此刻倒在看管组的玻璃房里,已经死了。死因和大理岩的受害者一样。

多年的经验让他再度环顾四周,环环相扣的线索和众多巧合的唯一。究竟是什么力量能够如此精准地预料到他们的每一次行动,进而将他们会做出的判断,也连带着掌控于鼓掌之中?

李钟勋和他交换眼神,屏着呼吸拨出月后分队内部用于紧急联系的号码——

下一秒却只见满天夜色里寒光一闪,抬起头来脸色微变:“小心!”


04

Kevin Oh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李钟勋直接推向远离窗边的室内,发寒的夜风挨着耳廓刮擦而过,等到站定才猛然惊觉消防梯隐秘的另外半截里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了另一个人!

水波微漾,夜色暗沉。他全然看不清那神秘的来人,只见星辉掩映下忽闪而过的刀光。名为风暴的力量反应极迅速,不等他跟上便早早翻身跃入窗外,手臂稳稳攀住不甚稳定的铁制消防梯,反手借力精准地架住来人的胳膊,力道稳固而坚定,紧接着一肘狠狠捣向对方肩窝!

着力点比想象中要软,李钟勋开始空出半分思绪观察袭击者的体型信息。方才被硬生生接住的那一肘让对方手里的匕首应声而落,几秒之后砸向教学楼底端悬挂的塑料棚,看起来落差比想象中还要深上许多。

然而也就是在这短短用于判断的几秒钟里,头顶似有一阵阴风掠过,李钟勋单手扯着梯子弯身闪躲,袭击者不知何时已然变出了下一把匕首,斜眯着眼,瞄准他的脖颈狠狠划过——

“砰!”

Kevin Oh隔空放出一记空枪:“钟勋……”

然而没等他顺着扶住消防梯往上,另一个冰冷坚硬的枪口就已然无声无息抵住了他后脑勺。

“想要走到天台的话,走楼梯要更安全些。”

崔永镇的声线此刻竟带着笑意:“安圣真老师还是会迎接你的,别动。”

-

李钟勋以最快的速度攀上袭击者所在的另外半截消防梯,追着那人快步逃窜的步伐来到相对更为空旷的教学楼天台上,借速度优势横冲直撞而去——对方则显然也是训练过的,几步远处便反身合掌抄住了他踹来的腿,匕首的刀尖出袖,横切一般地砍向膝盖,又被眼疾手快的风暴野兽旋身闪躲后的一拳逼得连连后退。戴着一顶黑色毛线帽的矮壮杀手推了推护目镜稳住身子,紧接着抓了把细沙扬手一洒——

李钟勋本能地抬手去挡,然而那粉末的细腻程度超出他的想象,早就来不及了。

——是大理岩!!

裹挟着湖岸水气的寒风刹那间席卷而来,整条手臂被灼烧得滚烫,血红的泡沫四下飞溅,滋滋作响,好似海底众神齐齐发声的咆哮。

李钟勋咬紧牙关,和剧痛同时到来的是大腿根猛地一凉又一热的触感,他知道这意味着自己被对方的匕首刺中,精准的手法亦早已经瞄准那条最为致命的动脉血管。但在神经高度紧绷下他竟然感觉不到疼痛,只趁着对方下一步靠近的动作将方才揣进口袋的那包粉末打开,粘起一指抹了过去!

护目镜下的眼睛定了半秒,似是在发愣:“波塞冬……你怎么会有——”

那位袭击者的瞳孔下一秒蓦地紧缩,仿佛风暴席卷的力量在寒风中贯穿而过,将他直直推向教学楼天台顶端边缘处岌岌可危的铁护栏……

而后仿佛是命运的捉弄,他身后弯曲的栏杆骤然一松,剧烈的失重感环绕,将他们二人共同撕扯着淹没进万劫不复的黑暗深渊。

刚刚踏至楼梯间出口的Kevin Oh往前一动,冰冷的枪口再次压紧,划出一道半圆,从脑后转遇到太阳穴:“我说了别动。”

于是他笑了笑:“安圣真早就死了。只是为了当年没有编制的一个人而已……至于吗?”

“他会被寒夜训练为最优秀的杀手。”持枪的杀手回以低声轻笑,“七层楼摔下去只需要几秒钟,吴先生……你害怕他摔死,不是吗?”

Kevin Oh忽而愣神,眼前仿佛空白。

-

李钟勋双手扑棱着在空中乱抓,失重和血液流失的刺痛让他仿佛刹那间失去理智。右手似乎在某个片刻攀上过被湿气侵袭而变得松软的砖瓦,但早已脆化的水泥墙毕竟承受不住他强健身躯的重量,眼见着就要整个垮下去——

耳旁只哐当一声,他手掌借力向旁侧横跳,整个身子悬在刚刚那截断裂的消防梯上。铁制的梯子闷声迎住冲击力和他整个身体的重量,几根螺丝钉开始滑动,拖着他在半空旋了个圈。

方才弯曲的天台铁栏杆已然坠落在身后,被脚底正下方新铺的水泥地劈成几截。

他最后看了一眼,冷汗不受控制地直冒。然而完全未等他调整呼吸,指尖下一轮剧痛便已骤然来袭。有人在踩他的手。来自硬底皮鞋的力道,烤火架似地疼,在扶上地面的那一秒——

不知是不是剧痛之下的幻觉,他隐约听到就在半条街区之外有警署总局的警笛来到,半红半蓝的灯光此起彼伏地映在冰冷的夜色里,像极热与极寒共舞的冰火歌诗……指节在发烫,而脊背生凉。但愿,但愿他还能撑到——

耳畔猛然间一声枪响。

矮个子的袭击者整个身子黑云压顶般地从他身旁落下,没有挣扎地慢悠悠砸碎在水泥地里。

Kevin Oh推开束缚着他的力量瞄准那袭击者的后脑,扣动扳机,而后扯着身后的持枪者共同向深不见底的楼梯间坠去!

——又一声枪响。

崔永镇手里的枪支脱手,紧接着便毫无意识地如同沙袋一般向更深的黑暗隧道里滚落,用最后剩下的力道拼死一搏般将那此刻显然也已然用尽所有气力的人推向身后坚实的水泥墙……

剥落的碎块瓢泼而下。

Kevin Oh剧烈的咳嗽里呛着血沫。增援的警笛以人耳可辨的速度不断靠近,但他此刻已听不到,也做不出反应。恍惚间地面震动,有人正在靠近,拨开人群不顾一切地扑到他身旁,他想他此刻应该轻声唤出那个熟悉的名字,意识却被无形的手撕扯着坠入寒夜,悄无声息地沉入不见尽头的深渊。


05

七年前。

寒夜组织的警长在T校中学部的门口见到混迹在小混混群中的李钟勋。他停下脚步是因为那群学生正在打磨最新改装的弹弓,而被他们抛向远方的其中一块石子碰巧撞上了他的肩膀。

他转回身,作孽的混混里只有一个没有跑。间色头发的男孩站立在那里表示希望和他交换姓名。我叫李钟勋,他听见他说。Kevin Oh,紧接着是他自己。后来在警校毕业考核的最后关卡里他再次遇到那个被他开了条子的男孩,绕到他背后未经允许地直接把他环抱住,然后仰起头再次朝他索要姓名。李钟勋,还是他极熟悉的嗓音。Kevin Oh,紧接着便是他自己。

那将是寒夜渴求已久的新生力量。天堂和地狱有时候真的只有一步之遥,他把那道初生牛犊般四处横冲直撞的猛劲带到警署总局,自此也要脱离身份从寒夜组织高层走出,与之为敌。

随后的追杀比比皆是。他焚毁身份牌掩埋所有旧日踪迹,而当那张警长卡牌被融入烈火的刹那,他余光瞥见那位地球科学老师安圣真藏在黑色镜框下若隐若现的眼神。

寒夜组织科学组分部试图抹杀叛徒,并要回那足以成为杀手中间力量的风暴,似乎是相当无懈可击的作案动机。

……

李钟勋合上警局归档的报告,一溜身拐入医疗组那边的病房。他的Kevin Oh背靠在软软的枕头垫上,向快步朝他走过来的小风暴伸出手。

“你一直知道?带我到警局是为了保护我?”

“不,歪打正着的成分偏多。”

Kevin Oh将手边那本希腊神话选读放在一旁。

——毕竟是你最开始从身后抱住了我。

李钟勋探身吻上他的颈侧。眼底似有水光,极轻柔,全然不见海神风暴的波涛。

身后寒夜褪尽,黎明将晓。

-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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